严厉打击之下

原本活跃在国内云南等地的

“低价游”和“强制购物”

有没有就此销声匿迹?

答案是“没有”

近日,上海市民姜女士向市民服务热线12345反映,4月中旬,她通过“途牛旅游”App预订的越南芽庄游成行。旅行过程中,全团被当地中文导游公然威胁:不购物就“不会放过你”。导游强制要求每位旅客购买翡翠、砗磲和乳胶垫。

合同中说好“购物自愿”,实际被迫消费数千至数万元不等;全程还被收走护照,强制每人支付10万越南盾的小费。“没有护照,又被威胁,一家老小惊恐万分,当时已经托人准备联系大使馆了!”

上观新闻记者在“12345”发现

熟悉的强制购物“套路”

正在芽庄等东南亚热门的旅游地区上演

消费者不仅

被迫在当地购买珠宝、乳胶用品

回国后还发现,珠宝品质以次充好

寄来的乳胶垫竟产自国内厂家……

可由于东南亚游属出境游

想要维权却难上加难

导游发狠话:

明天出来的时候没买东西

看我会不会放过你

姜女士告诉记者,她此前在“途牛旅游”App上报名了上海前往越南芽庄的旅行团,4月11日至4月16日一共6天5晚,每人3127元。在途牛给出的行程介绍中,第5天参观完芽庄大教堂后是三处购物店的行程,分别是“东盟珍宝”、“庆和珠宝”和一家不具名的“乳胶店”,每处都要停留1个半小时。但介绍中明确说明:购物自愿。  

△途牛旅游给姜女士的行程介绍中明确:购物自愿。

途牛旅游给姜女士的行程介绍中明确:购物自愿。

落地越南后,一名四川导游“阿峰”和一名越南当地导游负责接待,将所有旅客的护照都一并收走。行程的第4天,前往市中心泡泥浆浴的大巴车上,导游阿峰突然一脸严肃,拿着话筒说起了关于第二天购物的“提醒”。

听了两句,姜女士警觉到导游话里有话,因此开启了手机录音——  

“很多人报了团,揣着明白装糊涂,说直白点,就是冲着便宜来的。”

“我这些话都是说给心里阴暗、没有格局的客人听的。”

紧接着,导游“阿峰”放起了狠话:“明天购物出来的时候没买东西,你看看阿峰会不会放过你。”

最后,“阿峰”还不忘教育一下旅客:“享受了越南当地人提供那么好的服务,那么优惠的待遇,您明天不能从VIP的位置上掉下来……”

导游话语越说越狠,一车33人不敢吱声。感受到了威胁,姜女士一家四口十分不安,赶紧与国内的亲友联系,让其保存好音频信息,并查好大使馆电话以防万一。  

导游威胁全程语音

第二天,一行人先被安排去“东盟珍宝”。姜女士赶紧挑了款299元美金的翡翠手串“求平安”,同行来的重庆游客花了1万多元。姜女士要求厂商提供鉴定证书,但对方表示500美金以上的珠宝才能提供。之后,旅客又被安排去乳胶店。看到有人没有购买,导游再次发话,“没买的人,下一站有你们需要的,带好支付宝、银行卡、现金。”最后一站是“庆和珠宝”,其实是一家售卖有机宝石砗磲的工厂店。  

 △姜女士被迫购买的翡翠手镯,价值299美元。

姜女士被迫购买的翡翠手镯,价值299美元。

回到国内后,姜女士向途牛旅游的南京总部和上海分部分别投诉,要求给个说法,目前仍然没有明确答复。  

买来的越南乳胶床垫竟是宁波发货?

另一位市民王女士也向“12345”投诉,称自己在朋友介绍下,参与了上海中信国际旅行社组织的东南亚双飞“四国游”,从3月17日至3月27日,收费3650元。  

王女士向记者讲述了四国游一路的遭遇。他们从上海出发,飞到广西,再坐大巴过境到越南。大巴一路驶来,停留了10多处购物点。在越南境内,他们被带到一家乳胶店,王女士下单了一款乳胶床垫。由于后续还有行程,她选择邮寄到家。近日,她收到货物后发现,包裹上没有寄件地址、没有报关单,床垫上也仅有越南文吊牌。她查询快递单物流记录发现,发货地竟然是浙江宁波。“在越南下单的乳胶垫到最后是国内发货,这不是在欺骗消费者吗?”  

实际上,旅程内容也存在很大水分:他们只是在缅甸和老挝的边境各停留了一晚,要么就是拍个照片,要么就是参观工厂和购物店。从老挝飞到西双版纳后,又被安排了2天的购物行程,才回到上海。也就是说,所谓的“四国游”,只能说是越南游加缅甸、老挝边境游,实际在境外也只待了4天。王女士痛苦地回忆道,一天换一个住处,长时间待在大巴车上,整个行程中充斥着购物点,下车就是购物,让一车50岁以上的游客都深感不适。  

据王女士表示,收到宁波寄来的乳胶垫后,王女士联系旅行社,提出退款退货。旅行社一口回绝,表示需要她先去检测是否有质量问题。 

越南为代表的东南亚游成“重灾区”

在“12345”,记者看到类似的投诉比较多。如市民卢女士在途牛旅游网报名了越南芽庄6日游,她告诉记者,途中她被虚假宣传的诱骗之下,在导游指定的场所购买了乳胶垫、玉石、珍珠等各色物品共2万余元。回来越想越不对劲,想要退货却难上加难。

又如市民许先生在今年春节期间,参加了在同程旅游网上预订的越南芽庄跟团游。他们一家人在“金安翡翠”商店消费了40万元的翡翠首饰,其中最贵的是一只11万元的手镯。当时的导购和销售员都表示,买贵了可以无条件退款。回国后,他前往正规珠宝店验货得知,同品相的手镯只要1万多元,缩水10倍都不止。他转而找旅行社和商店退款,可对方改口说,退可以,但要扣除21.8%的手续费。2个多月过去了,他与旅行社还在协商退款当中。  

在线旅游网站上的产品评论也能说明问题。在“途牛旅游”App上,记者看到姜女士参加的上海到越南芽庄旅游产品仍处于销售状态。点开该产品的评价,游客满意度仅有76%。有消费者留言表示,旅途中出现丢失财物、压缩行程、全天购物的情况;另有一位消费者投诉导游“人身攻击”,并且导游曾声称“你们敢拍视频,我就跟你打国际官司”。不过,途牛的旅游客服强调,“这款产品并不会强制购物,只要去一去就行”。  

 △途牛网上,同款越南芽庄旅游产品收到了不少差评。

途牛网上,同款越南芽庄旅游产品收到了不少差评。

梳理这些旅游投诉发现,越南芽庄等一些东南亚旅游热门地,正取代了以前境内的云南、广西等地,成为了强制消费、以次充好的重灾区。而且,旅游者回国后,往往面临举报无门、退货无门的境地,维权十分困难。  

为什么东南亚游会变成这样?

姜女士称,中文导游“阿峰”的狠话连连、购物点天花乱坠的销售,让她一下子就想起来此前被热炒的云南游“强制购物”。会不会是国内打击得厉害,这拨人“转移”到东南亚了?  

越南当地的中文导游到底什么来头?记者在途牛网注意到,姜女士购买的产品下方标有“途牛国旅”的字样,看起来似乎是途牛的自营产品。但记者以旅客身份联系姜女士所在线路的境外联系人却得知,途牛只是售卖产品的平台,并不负责安排导游。实际上,“途牛国旅”只是委托组团,姜女士选择的产品,是湖南“乐享国际旅行社”来最终组团。而到越南后,则一般交由当地地接社后续负责。四川导游“阿峰”,极有可能受雇于越南当地的地接社。  

姜女士猜得很准!一名旅游行业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,“6天5晚每人3127元,成本都回不来,明显的低价团”。确实有一批原本活跃在国内,以“强制购物”为生的旅行社和导游,在国内环境趋紧后,出于距离近、环境宽松等考虑,如今转移到了东南亚。“这在业内已不是秘密”,这些人在当地注册了旅行社,摇身成当地地接社,专门承接国内的低价团,继续操作原先的“套路”。并且,由于年轻人前往东南亚普遍选择自由行,选择组团游的大多是中老年人,容易选择“低价团”,成为被操纵和诱骗的对象。  

该业内人士告诉记者,东南亚旅游的市场环境已今非昔比。在上述人士的“影响”之下,如今即便是一些正规的当地旅行社,也都备有两套人马。一套人马提供正常的服务,另一套则专门对接“低价团”,以带游客“强制购物”为生。  

对东南亚当地地接社,国内监管鞭长莫及;而组团社和在线旅游平台,又没有明显的违法违规,无法处罚。业内人士表示,东南亚游强制购物正因此愈演愈烈。消费者投诉后只能以调解为主,维权困难。  

希望国家旅游管理部门升级监管措施,加强对国内旅行社和在线平台的监管,加强平台和组团社的责任,杜绝他们明知低价游存在种种猫腻还公然销售。同时建议消费者,眼下前往东南亚旅游时切莫贪便宜,应避开这些低价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