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疫情扩大,同济医院的中法新城院区和光谷院区这两个分院设发热门诊,同时整个院区全部改为定点医院,只收治重症肺炎患者。这些重症及危重症的病人普遍存在肺部严重病变的情况,呼吸困难,需要通气治疗。在无创呼吸机不能满足病人病情需要的时候,则需要进行气管插管。
来自同济医院和各个国家医疗队的40名麻醉医生迅速集结,抽调精兵强将,在两个院区组建了一支“同济插管小分队”,小分队的成员从20多岁的年轻医生,到50多岁的教授。他们在含有高浓度病毒空气中与肺炎病人面对面,在保持不到10厘米的距离,为其麻醉、插管,被医院同事称为“插管敢死队”。
自2019年12月初发现病例,同济医院迅速做出反应,发热病房从1个病区到3个院区,发热门诊从110平方米扩建到5000多平方米。3110名医务人员,持续奋战50天;截至2月25日,同济医院和各医疗队并肩作战,累计收治重症和危重症病人2443人,开展确诊和疑似患者手术125例,肺部CT 检查病人16921例,接诊发热病人33763人次,在线发热门诊咨询服务61534人次,均为武汉市最多,目前已治愈出院538人。
为了及时满足工作的需要,麻醉科迅速抽调了科室的精兵强将,在两个院区组建“同济插管小分队”,小分队的成员从20多岁的年轻医生,到50多岁的教授。40位医生分组配合,在两个院区,协助各个国家医疗队,完成重症病区的急救气管插管任务。从年前开始到现在,同济医院麻醉科的医生们大约完成了200多例重症肺炎患者的气管插管,实现了麻醉医生的零感染。
病患:
全院第一例新冠插管病人
经验:
其他兄弟在看着这次必须成功
同济医院麻醉科党支部书记兼麻醉科医疗副主任万里,第一个报名了发热门诊任务,帮助病人插管和手术麻醉。大年初二,他接到了全院第一份插管任务。患者是一位70多岁的老人,呼吸困难,出现了低氧血症,无创通气血氧已经不能维持生命体征稳定,情况十分紧急,需要立刻安排气管插管。
当时的搭配考虑,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,带一位副手。进入隔离区前,两位医生穿上隔离服,戴上护目镜,套了三层手套之后,还要罩上一个大大的头罩。
他介绍,新冠肺炎的危重症患者,大部分都是高龄人群,且患有高血压、糖尿病以及其他基础病等。在插管过程中,都存在一定的风险性。
人内心恐惧的根源始终来自于未知,万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,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,但仍一直安慰身边的同事。因为他明白,“这个时候我自己不能乱,其他兄弟在看着我,我乱了,兄弟们必然会惧怕以后的插管,所以这次必须成功。”
储氧时间过后,万里将镇静剂、肌肉松弛剂等注射到患者体内,对正常患者而言,身体氧气的储备可以为操作留下两分钟的时间,但新冠肺炎患者肺部氧气交换功能差,身体氧储备更少,留给医生的时间可能不到90秒。如果这段时间不能完成操作,不但会对患者的脏器造成负担,长时间暴露在高浓度病毒空气中对医生也是一种危险。
“所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。”万里说,药效发挥作用后,老人全身肌肉松弛下来,胸腔的起伏消失,自主呼吸也停止了。他慢慢伏下身,小心翼翼摘掉病人的无创呼吸罩,轻轻打开患者口腔,将喉镜插入,慢慢摸索着声门。戴着三层手套,手感很差,再加上厚重的防护服,视线十分受阻。雾气慢慢挡住了视线,万里屏住呼吸,压低了身子,紧贴着病人的面部。侧过头,在雾气的斑驳之间寻找较为清楚的部分。
透过护目镜和头罩,他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喷张了一下,气管下滑突然顺畅了,慢慢向里划入,他凭感觉调整好气管的位置后,将软管内的塑料支撑条抽了出来,连接呼吸机。病人胸腔随着呼吸机的节奏起伏,“73、78、81、85、90……”血氧含量上升,插管完成了。
从这次开始,很多医生选择在护目镜上涂抹香皂、洗手液,甚至车窗用防雾剂。但顶多能抗一个小时左右,这些含刺激性成分的材料紧挨着眼睛,时间长了会有干涩甚至刺痛的感觉,每次脱下隔离服,眼睛都要红一阵。
病患:
困难气道的体型肥胖病人
经验:
传统老式喉镜一次就成功
同济医院麻醉科医生钱薇在中法新城院区工作,今年38岁,她是两个宝宝的妈妈。2月6日,在经过培训后,钱薇开始值第一个班。因为人手吃紧,麻醉科的医生们每个班次是24小时。刚开始一天插管4到5个病人,后来病区越来越多,危重病人又比较集中,3个同事连着跑,一天都要做9个插管。
从一个病区到达另一个病区需要通过一段露天的地方。当时正值乍暖还寒的时候,穿上厚重的隔离服,走过缓冲区,雾气一下子凝结在护目镜上,白茫茫一片。路过一段缓冲区,眼前才慢慢能看到些东西。
进入病区之前,每隔一段就是一个缓冲区域,进入病毒污染的ICU病区。过道上放着一台台治疗车、医药箱。钱薇说,肺部疾病,肥胖的病人危重的概率要比普通病人高一些。让她印象最深的一次,就是遇到的一个肥胖病人。
那天值班时,ICU病区一名危重病人需要做气管插管。在同事为她检查过隔离服之后,她来到需要插管的病床前,原本是她的上级陈明兵教授去进行插管,她在门外拿着药箱以防其他病人需要紧急插管。
但是陈明兵教授在里面已经待了两个多小时,眼镜上涂抹的防雾剂早已失效,雾气让他完全看不见病人的状况,就叫钱薇进去帮忙。“我一看,麻烦了,体型肥胖,脖子短粗,典型的困难气道病人。”
检查过病人循环状况、血压、心脏状态后决定了用药剂量,并准备了备用计划。钱薇说,一般人呛口水还要咳一阵,身体会有应激反应,而插管对病人来说,更是一项相当痛苦的经历。用药适当,让病人停止呼吸后,一是缓解病人痛苦,让他能配合呼吸机节奏,二也是对医生的一种保护,防止病人在抗拒时的反应,让更多的体液、飞沫喷溅传染给医生。
但等到药剂发挥作用,病人呼吸停止,她打开病人嘴的时候,发现患者嘴巴不能完全张开,稍微先进一些的可视喉镜根本放不进去,试了几次都不行。于是她马上决定换用传统的老式喉镜。这时,完全靠平时的经验积累和手感,陈明兵教授也过来帮忙。额头的汗划过护目镜,病人的血氧饱和度逐渐下降,二人屏住呼吸,准备再试一次。“进去了!”终于,在更换了传统的老式喉镜后,一次就成功了。“只能说,高科技并不是适合所有的患者,关键时刻还是要依赖医务工作者专业的判断。”因为穿着隔离服,插管结束后不能使用听诊的方式确认气管位置深浅是否合适,她只能靠观察病人左右胸腔隆起高度进行判断。
在观察了一段时间,病人没有异样后,钱薇并没打算脱掉防护服回去,而是选择在ICU病区待命。“当时我们的防护服不够用,而且病人那段时间发病率高,可能早一分钟插管就能早一分安全。但是后来捐赠物品到了,我们条件就好多了。”
钱薇坐在门前的板凳上,调整呼吸,保持原地不动,尽量节省体力。
等她缓过神来,觉得没那么紧张的时候,刚才还闷热的状态,现在却感觉后腰发凉,应该是里面的衣服被汗浸透了。就这样,她穿着这套衣服在ICU病区里呆了4个小时。算上一开始困难气道的患者,在这段时间里,她独自一人完成了4例插管。
值班结束后,天蒙蒙亮,从隔离区出来,钱薇眼前又被雾气挡住,只能猫着腰,一点一点挪动步子,摸索着脚下的台阶。当回到缓冲区脱下防护服的时候,她如释重负,头发和身上都湿透了。
病患:
气道水肿的六旬老人
经验:
橡胶手套里多一层一次性手套
2月27日,武汉同济麻醉科主治医师廖完敏第一次去中法新城院区值班。下午4点,廖完敏接到值班电话,有一位老人血氧饱和度一直在降低,需要临时插管。
但是刚到病房,医生却带她来找旁边的一位病人。这位患者63岁了,出现了新冠肺炎的并发症,消化道有出血症状。廖完敏说,一旦注射药物实施插管,病人的呼吸全部打断,整个过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,没有撤退可言。她观察评估了一下,在没有出血的情况下,老人插管应该不会很困难。但这位老人此前因为病情危重,做过一次气管插管,他的气道比其他病人出现了更严重的水肿,喉镜进去很吃力。廖完敏说:“一般情况下男性病人会选择7.5型号的管子,再多准备一根7.0和6.5的备用。”管子太细了,不能保证进氧量;太粗了,气管水肿又进不去,这全凭医生平时的经验来判断。
病毒从患者的口腔中弥散出来,时间越长,医生在高浓度病毒气体中暴露的时间就越长,整个病房内的空气污染也越严重。廖完敏将管子在患者声门口试了几次,病人的血已经黏在了管子和手套上,幸好她听前辈说,在橡胶手套里多套一层一次性手套,能增加手感。“以前戴几分钟就会手指头发麻,甚至感觉手指都不是自己的。我那天多套了一层,试了一下确实有效。”几次尝试后,她终于感觉管子插了进去,就马上将软管内的塑料支撑条抽了出来,连接呼吸机,成功了……
当天下午,廖完敏又在病区里耗时2个半小时完成了2位病人的插管。